民間投資是自主決策、自負盈虧、預算更具硬約束的市場競爭主體做出的投資行為，其投資動向一定程度上代表著市場投資主體對中國經濟走向的基本判斷。筆者通過分析近兩年我國民間投資相關統計數據，可以看出現階段我國經濟呈現出以下幾個趨勢性特征。
第一，農業表現出產業化智能化的發展趨勢，不斷煥發出農業發展新活力。從民間固定資產投資比重的變化情況來看，2017年與2015年相比，民間投資占總投資的比重下降了3.78個百分點。這種下降分產業來看，第一、二、三產業分別貢獻了-9.76%、67.56%、42.20%。相比之下，第一產業的民間投資占比沒有減少而是有所增加，與以往通過“以工補農、以工建農”動員生產要素向農業聚集不同，這次民間資本增加對第一產業的投資，是市場作用下生產要素自發向農業領域進行的配置。農業對民間投資的吸引力，一方面來自于農業產業化的推進。改革開放之初，我國在農村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將土地所有權和承包經營權分設，所有權歸集體，承包經營權歸農戶，極大地調動了億萬農民的積極性，有效地解決了溫飽問題，但也導致農業經營規模小、農民把農業作為副業來看待的情況。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央順應農民保留土地承包權、流轉土地經營權的意愿，將土地承包經營權進一步劃分為承包權和經營權，實行所有權、承包權、經營權三權分置，著力推進農業土地經營權流轉，使農業經營可以擴大規模，家庭農場、合作社、農業企業等產業化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開始出現，當前正是這種產業化、規模化的農業經營方式吸引著民間資本的進入。農業的吸引力另一方面來自于農業的智能化發展。我國進入中等收入階段以后，老百姓開始追求高品質的農產品。過去，由于農產品的生產和消費是分離的，信息不對稱帶來的高成本嚴重阻礙著高品質農產品的生產和消費。現在，隨著“互聯網+農業”的推進，農產品的生產和消費可以以更低的成本便捷地對接起來，農業的智能化發展促進了高品質農產品的發展，農產品的附加值得以提升。總之，當前民間資本對第一產業增加投資，實際上意味著農業正在向規模化、產業化和智能化方向發展，中國農業開始展現新的活力，黨的十九大提出鄉村振興戰略，可以說正當其時。
第二，制造業結構正呈現出優化調整的趨勢。從制造業細分行業民間投資變動情況來看，2017年與2015年相比，民間投資正在進入汽車行業以及與新經濟相關的制造業，并不斷從非金屬礦物質、黑色金屬、有色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業、通用設備、專用設備、鐵路等運輸設備行業中退出。其中，非金屬礦物質下降比例最大，貢獻了20.47%；其次，通用設備和專用設備下降比例也較大，分別貢獻了15.83%和13.99%。也就是說，民間資本在傳統制造業的投資比重在下降，在汽車和新經濟相關的制造業投資比重在不斷上升，制造業內部結構正在實現優化調整。
第三，城市逐漸向集約化和服務化的方向發展，城市的功能不斷提升。按照一般產業發展階段理論，進入后工業化時代，服務業應該得到大力發展，然而此次民間投資的下降，第三產業也貢獻了42.20%。第三產業通常指的是服務業，可以分解為流通性服務業、生產性服務業、生活服務業和社會性服務業。前三部分在此前的工業化、城市化進程中有較好的發展，而公共管理服務、教育、衛生、醫療等社會服務業則發展相對不足，這與中國城市化的發展階段有很大關系。中國最初的城市化是以工業化和土地擴張為主導的，城市不斷向外擴張，新城區和舊城區形成對立格局，弱化了舊城區的城市服務功能，阻礙了城市社會服務業的發展。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國的城市化應朝著以城市社會服務業為主導的新城市化方向發展。從第三產業分行業民間投資比重變化情況來看，2017年與2015年相比，民間投資正在不斷進入水利環境和公共設施管理業、教育、衛生和社會工作、文化體育和娛樂業等社會服務行業，對第三產業民間投資的下降率分別貢獻了-17.90%、-2.77%、-6.86%、-0.75%。這意味著城市社會服務業迎來了發展機遇，中國城市正在向集約化、服務化方向發展，這將不斷提升中國城市的服務功能，并能創造更多的城市財富，引領中國經濟持續增長。
第四，新技術與消費服務業快速發展，經濟增長動力日漸強勁。根據我國企業家財富排名的相關數據，十年前排名居前的企業家所處的行業以制造業為主，現在是以科技行業為主，比如2017年排名前十位的企業家中有半數以上從事互聯網綜合服務，由此可見，新技術在中國經濟增長中的驅動力日益增強。另外，來自醫藥生物行業、數字新媒體產業、消費行業的企業家數量也在增加，說明在新技術產業增強的同時，消費行業也正在創造巨大的財富。中國是人口大國，伴隨人們收入水平的不斷提高，人們的消費也正在不斷升級，同時也催生了巨大的服務需求，消費成為中國經濟增長的重要驅動力。中國經濟呈現出新技術和消費服務業雙輪驅動的經濟增長態勢，這不同于僅靠新技術驅動，也不同于僅靠消費拉動，雙輪驅動的經濟增長結構將更有助于推動中國經濟持續穩定增長。
第五，創新創業充滿活力，社會流動性不斷提高。比較過去十年中國企業家和美國企業家的財富排名變化情況，可以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十年間，美國排名前十位的只有一半被取代，而中國則完全更換了。這種變動從一個側面說明，中國進入中等收入階段后，資金、技術和人力資本的集聚，再加上互聯網等新技術不斷推動生產方式和服務方式的變革，共享經濟等新經濟、新業態不斷發展，人們進行創新創業的機會越來越多，創新創業的社會活力在不斷煥發。根據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的統計資料，2017年我國新設市場主體一共1924.9萬戶，同比增長16.6%，平均每天新設5.27萬戶，整個社會的創業創新活力高漲。
（作者：范從來，系南京大學校長助理、教育部長江學者特聘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