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1日，在浙江省嘉興市南湖景區湖心島，來自全國各地的游客瞻仰紅船，感悟初心。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6月20日，2025北京國際文旅消費博覽會上，工作人員展示文創手繪“中國風”折疊燈。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6月15日，山西省新絳縣，游客在《黑神話：悟空》取景地光村游覽薛家大院古建，領取茂盛堂絳州木版年畫。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習近平總書記近日在河南考察時指出，文旅融合前景廣闊，要推動文旅產業高質量發展，真正打造成為支柱產業、民生產業、幸福產業。
文旅融合，是歷史與現代的深情對話，也是經濟與文化的雙向奔赴。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堅持以文塑旅、以旅彰文，推進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發展。”圍繞如何更好推進文旅融合，推動文旅產業高質量發展，記者采訪了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中心研究員、文史教研部教授王學斌。
文旅產業一頭連著經濟發展，一頭連著民生福祉
記者：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推動文旅產業高質量發展，真正打造成為支柱產業、民生產業、幸福產業。在您看來，文旅產業何以能夠成為“支柱產業、民生產業、幸福產業”？
王學斌：文旅產業一頭連著經濟發展，一頭連著民生福祉。改革開放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旅游發展步入快車道，形成全球最大國內旅游市場，成為國際旅游最大客源國和主要目的地。2024年5月，全國旅游發展大會在京召開，習近平總書記對旅游工作作出重要指示，指出我國旅游業“日益成為新興的戰略性支柱產業和具有顯著時代特征的民生產業、幸福產業”。
新興的戰略性支柱產業定位，體現了文旅產業在國民經濟、社會發展等領域所具備的重要功能，對于拉動經濟增長、擴大就業、優化經濟結構、推進區域協調發展、提升全社會文明程度、加快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文旅產業是提振消費的重要引擎，作為綜合性產業，涉及餐飲、住宿、交通、購物、娛樂、體育賽事等諸多產業，關聯性高、輻射面廣、帶動性強，一次旅游可以激發多方面消費需求，形成產業發展乘數效應，具有“一業興、百業旺”的特征。文旅產業與其他產業融合發展，能為現代化產業體系轉型升級注入新動力。例如，“旅游+農業”催生鄉村旅游、休閑農業，促使傳統農業向生產、生活、生態多功能拓展；“旅游+工業”打造工業旅游項目，讓游客了解生產過程、感受工業文化，為工業企業開辟新營銷渠道；“旅游+體育”帶動各地專業賽事與大眾健身的蓬勃發展，助力體育強國建設。文旅產業發展得好的地區，在城市三產方面的發展也會更健全。在當前共同富裕的目標背景下，借鑒經濟發達地區經驗，支持中西部欠發達地區產業發展，文旅產業是一個重要切口。
文旅產業日益成為具有顯著時代特征的民生產業、幸福產業，首先因為其在持續增進民生福祉中發揮了較大作用。旅游消費不僅拉動內需、促進消費升級，還帶動相關產業發展，創造就業機會。數據顯示，2024年，全國A級旅游景區直接從業人員165.3萬人，旅游帶動綜合就業總人數超過1000萬人。文旅產業的發展，能為當地群眾帶來豐厚的回報和眾多就業機會。尤其是近年來，各地因地制宜發展鄉村旅游、休閑農業等新產業新業態，有效帶動了特色種植、生態養殖、農產品加工、民俗展演、鄉村電商等業態發展，以及鄉村基礎設施、公共服務、人居環境的改善，田園變景區、民房變民宿、特色農產品變禮品，對提高農業附加值、促進農民就地就業、增收致富等發揮了很大作用。這深刻彰顯了文旅產業作為民生產業的本質。
同時，旅游是人們提升生活質量和幸福感的重要方式。中國人民自古就崇尚“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旅游承載了文化傳承和文明創造新使命，增強文化自信、提升文化軟實力是建設旅游強國的時代要求。中國式現代化是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當前，人民群眾的物質需求得到了極大滿足，精神文化層面需求越來越突出，更加期待書生意氣的研學和家國天下的旅行。《“十四五”旅游業發展規劃》明確提出，“旅游業要充分發揮為民、富民、利民、樂民的積極作用，成為具有顯著時代特征的幸福產業”。旅游帶給人幸福感的來源是多維的，身心愉悅、自我發展、自我完善，高度契合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有利于促進人的全面發展。
支柱產業、民生產業、幸福產業的定位，說明文旅產業日益成為關系國計民生的重要行業。未來，推動文旅產業高質量發展，一是要堅持“文旅+”“+文旅”，推動文旅與工業、農業、教育、科技、體育、健康等相關領域融合發展、相互促進，催生新業態、豐富新場景、拓展新空間，充分發揮文化和旅游在賦能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中的重要作用。二是要提升旅游供給和服務質量，圍繞影響人民群眾旅游體驗的重點問題開展工作，持續完善公共服務和旅游環境，提升游客的舒適度和滿意度。三是要實現各區域的聯動，文旅產業發展不是一個部門、一個城市的事，大量文旅景點、歷史文化遺產、自然遺產是跨省跨區域的，各地要有全局思維，以資源整合打破地域壁壘，深化地區合作，推動地區文旅一體化發展。四是要增加旅游產品的內涵深度，讓人們在領略自然之美的過程中感悟文化之美、陶冶心靈之美，在喜聞樂見的文旅活動中提升中華民族的文化主體性。
文旅融合，文化是靈魂，旅游是載體
記者：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文化產業和旅游產業密不可分。”應如何理解文化產業和旅游產業密不可分的關系？
王學斌：文化是民族之根，國家之魂，旅游是民之所需，身之所系。文旅融合，文化是靈魂，決定了產業的屬性；旅游是載體，沒有旅游的方式，文化也無法釋放魅力。“以文塑旅”，必然賦予旅游以豐富內涵和無限空間，推動旅游消費的持續更新與迭代升級；“以旅彰文”，則有利于改變以往文化遺產資源被動保護的局限，進而通過旅游捕捉到文化遺產資源的經濟特點，并利用它們帶來資金、政策等保障，從而為保護提供更多更好的服務。換言之，文旅融合強調利用文化遺產資源的經濟屬性和社會價值進行“生產性保護”和“活化性利用”，文化為旅游良性發展賦能，旅游同時反哺文化的延續傳承。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堅持以文塑旅、以旅彰文，推進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發展”的目標要求，這意味著文旅融合向更深層次和更廣范圍的轉變，標志著從以往“機械融合”逐漸轉向“有機融合”，其中必然蘊含著理念、價值和內容的進一步深化，我國文化與旅游之間的互嵌互補互促互化將愈發增強。
文旅融合，首先要打破文化產業和旅游產業邊界，文旅要成為一體，文化不能自說自話、孤芳自賞，旅游不能只追求利益，忘掉本質。同時，要關注文旅融合的社會效益。文旅產業既可融入鄉村振興、新型城鎮化等國家戰略，也可助力西部大開發、東北全面振興、中部地區加快崛起、東部地區加快推進現代化等戰略，在全面彰顯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文化格局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過程中，文旅產業的作用更加凸顯。文旅融合的主要目標之一，應當是彰顯中華文明的五大突出特性，鞏固和完善大眾的歷史認知和文化記憶。這就要求各地區各部門將推動文旅融合發展納入經濟社會發展整體規劃，和國家重大發展戰略相銜接。同時，根據自身資源稟賦，因地制宜制定具體發展規劃，為本地文旅產業提供更精準的政策支持。
記者：近年來，各地不斷深化文旅融合，創造了許多成功范例，旅游新產品、新業態、新場景層出不窮，實現了文化傳承與經濟發展的雙贏。各地在推進文旅融合的進程中，形成了哪些經驗做法？
王學斌：近年來，各地在文旅融合實踐方面“各顯神通”，可以說已初見成效，大致可概括為以下幾方面做法：
一是謀求文化的具象化、有形化呈現，將過往留存于記憶中、書本上、掌故里的文化遺產資源轉化為喜聞樂見、可感可觸的旅游產品。比如杭州做足大運河文化功課，積極挖掘漕運文化、特色街區、活態博物館、市井風情，為申報世界文化遺產奠定扎實基礎；古城紹興魯迅故里實現“從故居到故里，從景點到景區”，成為文物保護利用的經典之作。
二是探索本土性、在地化文化的創新布局與時代表達，促進地域文化的全新建構。比如洛陽積極挖掘古都文化積淀，以民間藝術表演、旅游演藝、活態展陳等方式活化歷史元素，豐富歷史文化街區業態、提升特色美食、發展夜間經濟、開發主題燈光秀、演繹漢服秀場、建設主題文化民宿，積極扶持民營博物館等文化組織發展，通過互聯網新媒體助力旅游傳播，大大推動了老城煥新、古都再生。
三是探索科技賦能，強化旅游新質生產力發展動能。科技賦能可以使旅游業發展中的信息觸達、供求匹配效率得到顯著提高，產品呈現、創意方式發生巨大變化；同時能夠使旅游業發展實現時空可穿越、歷史可再現，讓個性化需求支撐規模化市場，讓特色化產品形成廣泛性影響。比如在長征國家文化公園建設過程中，沿線不少博物館積極構建“文化+數字”場景，為游客提供沉浸式旅游體驗，如可以體驗紅軍戰士長征路上爬雪山、過草地、飛奪瀘定橋的艱辛和驚險，從而更好促進紅色文化的傳承弘揚。
四是塑造文化舞臺化的新形態，創建“文化+科技+演藝”旅游新風尚。以多種感官體驗、多項技術應用、多重角色扮演等為特點的交互式旅游演藝，已成為講述地域故事、展示專屬地方性文化的流行表達方式。比如海南省依托紅色娘子軍紅色文化，推出大受歡迎的旅游演藝項目。還有《印象劉三姐》《印象西湖》《宋城千古情》等優秀實景劇，也帶火了當地旅游產業。
五是秉持“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原則，力求達到引爆旅游與守護非遺并行不悖甚至同向而行。比如新國風·環境式越劇《新龍門客棧》在對傳統藝術守正傳承的同時，大膽探索形式創新，在年輕一代觀眾中樹立了越劇“帥”“颯”“美”新形象，喚起更多年輕人對越劇的熱愛。自試演特別是“出圈”以來，一票難求、頻上熱搜，有力推動百年越劇“再輝煌”，也為當地火爆旅游添柴加油。
差異化發展和錯位化競爭是每一個地區、每一座城市的“破圈之道”
記者：當前，推動文化和旅游在更廣范圍、更高水平深度融合，應當把握哪些原則和工作著力點？
王學斌：在全國旅游發展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對旅游工作作出重要指示，強調統籌政府與市場、供給與需求、保護與開發、國內與國際、發展與安全五對關系，為我們進一步推動文旅產業高質量發展帶來啟示。
一是統籌政府與市場。既要充分發揮市場在旅游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支持優質企業做大做強，不斷創新文旅產品，豐富文旅業態，又要發揮好政府在優化旅游規劃布局、公共服務、營商環境等方面的重要作用。政府應發揮其引導、監管和服務的職能，為人民群眾享受文旅產品提供更多保障。
二是統籌供給與需求。高質量旅游供給是激發旅游消費活力的前提。從“有沒有”到“好不好”，人民群眾的旅游需求呈現多樣化、個性化、品質化趨勢，這就要求文旅行業繼續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在開發旅游產品方面，應以需求為導向，進一步豐富類型、完善結構、創新內容、優化供給，覆蓋各群體、各年齡段。
三是統籌保護與開發。生態資源和人文資源是文旅產業發展的根本，其可持續利用依賴于有效的保護。要正確處理保護與開發的關系，堅持“開發服從保護”的總體要求，充分考慮資源本身的承載能力，更新發展理念，創新發展模式，建立健全旅游開發監管機制，在保護的基礎上實現資源的合理利用和可持續發展。
四是統籌國內與國際。文旅市場以國內為主，同時要推動開放共享。中國有源遠流長的歷史和博大精深的文化，也有豐富的自然旅游資源、充滿生機的現代之美。要持續優化入境政策，提升入境旅游和消費便利化水平，促進入境游市場加速發展。充分利用國內文旅產業發展的成功經驗，為中國在全球旅游形象塑造和傳播推廣中提供有力支撐，以此講好中國故事，提升中華文明的影響力傳播力。
五是統籌發展與安全。旅游安全是文旅產業持續健康發展的基石，要將安全作為檢驗行業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標尺，守住安全生產底線、生態安全底線、意識形態安全底線等。
具體工作中，要把握以下工作著力點：
一是不斷提升文化遺產保護利用水平。一方面，建設文化遺產數字資源庫，對各類歷史文化遺產進行數字化、可視化建模，把實物形態轉化為數字形態，通過數字化采集和存儲實現文化遺產信息的永久保存，降低因時間推移、自然侵蝕、人為破壞等因素導致的滅失風險。一方面，強化對歷史文化遺產的原真性保護，運用數字化測繪、紅外線成像等先進技術支持傳統手工藝人進行實地精準修復，同時優化實體展示空間，提升觀眾的實地參觀體驗。
二是利用數字科技成果推動歷史文化遺產活化利用。數據顯示，全國5A級景區數字化改造完成率達到100%，4A級景區達到92.3%。當前，景區不再僅僅提供實體游覽體驗，而是通過數字技術為游客創造虛實融合的全新旅游方式。未來要加快文旅產業數字化轉型，大力支持文化、旅游企業與科技的結合，綜合運用大數據、人工智能、AR、VR等技術，推動歷史文化遺產上線入“云”，通過建設虛擬博物館、線上展覽館，打破傳統展示方式的局限，使歷史文化遺產更加生動、形象地展現在人們面前。
三是不斷降低各類旅游景點的隱性知識門檻。文旅活動具有一定門檻，如果沒有相關文物知識、歷史積累，游客容易看得一頭霧水，變成走馬觀花。要不斷通過改進講解模式、優化展陳方式、創新游覽場景等形式，降低游覽知識門檻，讓游客在吸納歷史文化知識的同時有體驗感、參與感和收獲感。
四是不斷提升國際影響力，更好傳播中國形象。文旅活動是擴大文化影響力和增強文化認同的重要渠道，特別是入境旅游可以為國際游客提供直接參與和沉浸體驗的機會。要總結文旅融合經驗成果，不斷創新面向國際市場的旅游產品和宣傳推廣活動，加速發展入境旅游，潤物細無聲地展現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講好中國故事，弘揚中國精神，展示中國形象。
文旅融合的深度拓展，將為中國式的“人文經濟學”探索提供可貴素材。傳統與現代、歷史與未來、文化與科技、人文與經濟，本身就可以融通相匯、同向同行、共生共榮。各地文旅行業需要沉下心來扎扎實實“做功課”，而不是心急火燎“抄作業”。差異化發展和錯位化競爭才是每一個地區、每一座城市的“破圈之道”，要探尋一條適合自身的發展道路，形成獨具特色的區域優勢和競爭力。
（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 郝思斯）
